【活佛转世】陈庆英等：十四世达赖喇嘛的寻访认定

第十三节 十四世达赖喇嘛的寻访认定

1933年10月30日十三世达赖喇嘛圆寂后，噶厦立即电告南京国民政府，同时通知九世班禅大师。十三世达赖喇嘛圆寂后不久，西藏统治集团中即发生了权力之争和人事变动，三大寺代表和僧俗官员会议罢免了擦绒达桑占堆的噶伦职务、龙厦的藏军总司令职务，逮捕了十三世达赖喇嘛的亲信贡培拉，使亲英势力受到了一次打击。会议还依照清代的制度，决定由热振活佛坚白益喜丹真坚赞（1910—1947年）担任摄政，由十三世达赖喇嘛的亲属朗敦·贡噶旺秋任司伦（总管政务的首席噶伦）。国民政府在接到西藏方面的报告后，批准热振担任摄政，并派遣参谋本部次长黄慕松为专使经过康区到拉萨致祭十三世达赖喇嘛，并与西藏地方政府商谈双方恢复关系事宜，他还代表国民政府授予热振活佛“辅国普化禅师”的名号。黄慕松离藏时，取得西藏地方当局同意，留下部分随行人员在拉萨，以专使行署名义作为中央与西藏地方联络的机构。英国看到西藏地方和中央的关系有改善的趋势，惊恐不安，派人到拉萨要求在拉萨设立办事机关，也得到西藏地方当局的同意，噶厦还给英国办事处职员饶农巴都（又名罗布顿珠，锡金人）以扎萨名义，使他可以参加各种庆典活动，监视噶厦和国民政府在拉萨的人员之间的往来。

在处理人事问题的同时，摄政热振活佛和噶厦开始寻访十三世达赖喇嘛的转世。1935年夏，热振为寻找十三世达赖喇嘛转世灵童，在噶伦赤门·罗布旺杰、堪仲然巴·土登贡庆等随从的陪同下，亲临大小昭寺等地祈祷，并专程前往拉萨东南曲科杰地方朝拜拉姆拉错（在曲科杰寺的山上）并观湖，热振活佛一行到达圣湖的山顶后，在此搭起了临时账篷，向山神念经祈祷，诵经时伴有南杰扎仓的喇嘛们演奏的宗教音乐。据说，热振和噶伦骑着牦牛从斜坡上下到湖边，热振活佛向湖边来回走了三次。第一次非常正式，带着随从，第二次和第三次便是单独巡视，只带了几名随从。噶伦也同样朝拜了圣湖两三次。他们试图发现预兆或幻影。但是其他人朝湖面看了三次什么也没有见到，热振活佛却见到了一个预兆。据热振活佛后来向蒙藏委员会呈报说：“十三辈转世之时，父母、房屋等明见于曲科吉神湖之中。”“余主仆一行人等不辞劳苦，竟赴曲科吉，于对康汪母女神前供陈亿盏祭灯，虔诚祝告。乃审视神湖，果见‘阿’‘噶’‘麻’（均为藏文字母译音）三字，以及产生之房，并山野形势，皆甚明显。”在1936年的夏天，热振召集“民众大会”并向与会者透露，他看见的“预兆”是“阿”“噶”“嘛”三个字母，一座有三层松耳石顶和一个金塔似的屋顶的寺庙，寺庙东面有一条弯曲的小路通向对面一座光秃秃山上的一座蓝屋顶的小平房。第一个字母“阿”即代表“安多”（Amdo，即青海地区），这又与达赖喇嘛遗体的东北转向、各个护法神投哈达的方向吻合。根据观湖景象决定派人分三路往青海、西康、西藏南部寻访。1937年5月到青海去的纪仓活佛在玉树请求九世班禅大师对转世的地点和灵童的姓名给予指示。九世班禅大师开给了三名灵童的姓名地点。1938年在青海寻访的一路在湟中祁家川找到一户农民祁确才让的儿子拉木登珠为灵童候选人，并接到塔尔寺居住。1938年藏历七月，西藏摄政热振和噶厦电告西藏驻重庆办事处，指示其即赴国民政府请求速将青海灵童护送入藏，以便认定。电称：“怙主达赖喇嘛十三世转世灵童，经在西藏内外各方访寻之结果，在西藏访得灵异幼童二人，在西宁塔尔寺寻得一名。按惯例，须经护法神和活佛的核验认定方能坐床。西藏境内的两名幼童即将迎请。命尔等亲赴国民政府禀告上述情况，请求准予迎请西宁塔尔寺幼童。请示情况报本府和格仓活佛。”

1938年9月22日，西藏驻京办事处代表阿汪桑丹、格敦恪典、图丹桑结等电告蒙藏委员会，正式报告寻获之灵童，并请中央准予将其送西藏掣签认定。电称：“关于达赖佛转世事，经僧俗民众代表在各地详细寻访结果，在西藏内部所寻选者，有灵异幼童二名，在西宁塔尔寺方面所寻选者，有灵异幼童一名。依照西藏宗教仪式，所寻选之幼童应聚集西藏，降鸾掣签，认定真正达赖喇嘛之转世，既多灵异后，复经庄严之金本巴瓶内典礼拈定。现典礼期将近，关于西宁塔尔寺地方所寻选者，请中央政府俯允该主持人员，迅将寻选幼童送至西藏，参加典礼，并恳发给执照，以利行程。”这两封电报里，有所区别的是，前者噶厦电中称达赖喇嘛转世灵童“须经护法神和活佛的核验认定”，对此，国民政府认为不符合旧制；后者西藏驻京代表电中则明确应通过“掣签认定真正达赖之转世”。蒙藏委员会接得这封报告后，深感此事关系重大，不得不特加审慎。蒙藏委员会于1938年10月8日，根据《喇嘛转世办法》的规定，制订十四世达赖喇嘛掣签认定办法。是日，就“拟定达赖喇嘛转世掣签征认办法事”致函行政院。函称：“查西藏以教导政，由来已久，宗教首领兼管政治实权，故历辈达赖之贤不肖，均与西藏治乱及中藏关系之亲密与隔阂发生直接影响，清高宗明鉴及此，对于喇嘛之转世方式，经多年之研讨，始颁金本巴瓶指认呼毕勒罕定制，法良意美，存心深远，其所以杜纠纷防谋者在此，怀柔蒙藏悦服边疆者亦在此。现虽时代变迁，而宗教势力之潜伏于蒙藏地方者仍甚普遍，本会二十五年呈准公布之喇嘛转世办法，亦不过依据上述精神，加以条文之厘定，以期便于适用耳。盖我中央欲图将来统驭西藏政治，必先把握宗教首领之产生权也。此次第十四辈达赖喇嘛之寻选，西藏既已依照向例转电呈报，有所请示，丁兹时艰，自应妥筹慎处，因势利导，俾此重大问题早得解决，庶几藏局得以安稳，藏事可望调整。”“又，向例在西藏大昭举行掣签典礼指认呼毕勒罕时，应由驻藏大臣亲往监视，以昭郑重。按照现行喇嘛转世办法之规定，亦应由驻藏办事长官行之。现驻藏办事长官尚未设置，驻藏办事张咨议之地位资望，又未便由国府径令办理其事，故不得不另筹补救之法。”于是根据三项原则，即：一、中央对藏固有之权决不放弃；二、中央与西藏间尚待解决之政治问题，此时暂缓进行；三、调整近年来各项悬案，消除疑虑，解释误会，以期融洽感情，增进合作。蒙藏委员会拟定了三项办法：（一）国民政府特派大员前往拉萨会同热振呼图克图主持第十四辈达赖喇嘛掣签事宜；（二）国民政府特派大员会同热振呼图克图主持第十四辈达赖喇嘛掣签事宜，并得由该员指派代表就近办理之；（三）国民政府特派蒙藏委员会委员长会同热振呼图克图主持第十四辈达赖喇嘛掣签事宜，并得由该委员长指派代表就近办理之。国民政府行政院经对蒙藏委员会的报告研究后，作了批复：“案关重要，应由蒙藏委员会先与藏方商洽，再行呈院核定。”遵行批复，蒙藏委员会即迭嘱西藏驻京代表并电蒙藏委员会驻藏咨议张威白转向西藏地方政府商洽。1938年12月18日，西藏驻京办事处转呈西藏地方政府来电，表示接受中央派蒙藏委员会委员长来藏主持典礼。电称：“钧会前定达赖喇嘛转世掣签办法三项中之第三条内所载，由蒙藏委员会委员长指派代表就近办理一事，藏方为保持中藏情感日益亲善计，此一项办法诚恳接受。”这样又经提请行政院第三百九十四次会议照案通过，并呈请国府特派，准予掣签征认典礼时，可派代表在拉萨就近参加。嗣后，国民政府于1938年12月28日命令：“特派蒙藏委员会委员长吴忠信会同热振呼图克图主持第十四辈达赖喇嘛转世事宜。此令”。之后立即转告西藏地方政府，藏方复函表示“敬谨接受”。但是青海各寺院和活佛要求青海灵童暂时先在青海等待，待中央大员到藏主持金瓶掣签确定转世灵童再行护送进藏，青海省政府也一再留难，使青海灵童不能起程。

经过国民政府和青海省、西藏摄政和噶厦的反复协商交涉，1939年7月由当时的青海省主席马步芳派师长马元海为专使，率兵护送青海灵童入藏，与此同时，国民政府派蒙藏委员会委员长吴忠信进藏会同热振呼图克图主持第十三世达赖喇嘛转世事宜。1939年10月，青海灵童拉木登珠到达拉萨，10月3日，马步芳致电蒙藏委员会：“顷接本省派送达赖之专使马元海、马辅臣由拉萨电称：职等护送达赖，已于农历八月寒安抵热振馆，此间拉萨各界均热烈欢迎。”但是蒙藏委员会委员长吴忠信从海路经印度入藏之事，却因英国人一再刁难，从1939年4月初到10月初，仍无法成行。经过多方交涉，在青海灵童已经到达拉萨后，英国才给吴忠信一行办理了过境签证。所以1940年1月15日吴忠信到达拉萨时，才发现原来西藏方面所说的三个转世灵童候选人，实际上西藏只保留了青海灵童一人，而且已经由摄政热振活佛给灵童剃度，起名为杰尊绛白阿旺洛桑益西丹增嘉措色松旺久从巴麦贝德贝桑布（通常称为丹增嘉措）。热振摄政向吴忠信提出：“青海灵异儿童灵异卓著，全藏僧俗公认为第十三辈达赖喇嘛化身，经民众大会决议，不再举行掣签，拟请中央援照十三辈达赖喇嘛先例，准予免除掣签手续。”吴忠信当时表示：“此事须呈请中央核定，本人只能负责转呈，不能即作决定。”后经双方官员一再磋商，始议定免除掣签，须有两个前提条件：一是由吴忠信亲自“察看灵童是否确属灵异”；二是由热振活佛正式具文，呈请中央特准免除金瓶掣签，两件事热振活佛均表示接受。据此，摄政热振活佛于1940年1月26日向吴忠信递送了一份函呈，并请转报中央政府批准青海灵童为十四世达赖喇嘛，免予掣签。吴忠信在经热振同意“看验”灵童后，将热振的报告电告国民政府。但由于“原文甚长，未能全叙”，将“另文补充备案，合并陈明”。1940年1月28日吴忠信给重庆政府密电一封，请示中央，准允达赖喇嘛灵童免予掣签：“据西藏摄政热振呼图克图来函略称，第十三辈达赖转世一案，迭经观海降神及僧俗官民大会，公认青海觅得之灵童拉木登珠种种灵异，确系第十三辈达赖化身，应请免予抽签，并照旧例剃发受戒，前经电呈中央在案。兹拟择期夏历（按：藏历）正月十四日即国历二月二十四日（按：应为2月22日）举行坐床典礼，请转呈中央核夺。等情。忠信复查所述灵异各节，均属确实，拟请转呈国府颁布命令，准以该灵童拉木登珠继任第十四辈达赖，俾得及时筹备坐床典礼，以昭郑重”。2月5日，国民政府发布命令，免于掣签，特准青海灵童拉木登珠继任为十四世达赖喇嘛。命令的全文为：

青海灵童拉木登珠，慧性湛深，灵异特著，查系第十三辈达赖喇嘛转世，应即免予抽签，特准继任为第十四辈达赖喇嘛。此令。

拉木登珠业经明令特准继任为第十四辈达赖喇嘛，其坐床大典所需经费，著由行政院转饬财政部拨发四十万元，以示优异。此令。

中华民国二十九年二月五日

依照旧制，2月22日在布达拉宫举行了坐床仪式。当时英国也派了锡金行政长官古德以观礼为名到拉萨，古德挑动噶厦企图把吴忠信的座位设于热振对面，高低与司伦相等，把古德的位置与吴忠信并排，由于吴忠信严正交涉，噶厦不得不让步，将吴忠信的座位与达赖喇嘛的座位并排，高低相等。而英国所派的代表古德则因为座次问题未能如愿，因此未参加十四世达赖喇嘛的坐床仪式。

【选编自陈庆英 陈立健著《活佛转世——缘起·发展·历史定制》（中国藏学出版社出版）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