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社科院民族所聂鸿音“西夏的帝师”讲座纪要

发布时间:2022-05-02 10:15:00 | 来源:川大藏学所 | 作者:川大藏学所 | 责任编辑:


3月29日晚7:00,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聂鸿音研究员以“西夏的帝师”为题,发表了一场精彩的线上学术讲座。此次讲座系四川大学中国藏学研究所“珠峰名家讲坛”第二十一讲,由四川大学中国藏学研究所所长霍巍教授主持。

(线上讲座截图)

一、学术史的梳理

聂老师首先介绍了两条西夏资料里出现的“帝师”:在“俄藏 Дх 2822杂字”中,“帝师”一词出现的位置靠后,居于“皇帝、陛下、皇后、皇子……郡王、嗣王、公主、夫人”之后,这或许暗示出其地位并不是很高;在“俄藏 Инв. No. 748亥年新法”中,有“帝师修寺……”的记载。

接着,聂老师对有关西夏研究的学术史进行了梳理。对于西夏和西藏的关系,早在上个世纪上半叶就已经有学者开始了相关研究,如N.A. Nevsky论证了西夏一部分佛经或佛教著作是译自藏文的(1926);王静如列出了佛教专用词的藏、梵、汉、夏四文对照表,论证了西夏文的《佛母大孔雀明王经》是译自藏文;陈寅恪专门做了《佛母大孔雀明王经夏梵藏汉合璧校释序》,并给予了高度肯定的评价(1932)。此外,石泰安(R.A. Stein)通过历史地理和祖先传说探讨了西夏和木雅在历史上的关系,论证了西夏和西藏的关系远比现存文献所记载的更加久远(1947);西田龙雄于1977年编写的《西夏译佛典目录》对中国、俄国现存的西夏文佛典文献进行了编目,其中明确指出有些著作可以与藏文大藏经里的作品相当。 

二、学术界关注的帝师

早些年利用藏文资料对西夏帝师进行研究的有:史伯岭(Elliot Sperling)对西夏喇嘛相关信息的整理(1987)、对拔绒噶举在西夏的发展和传播的研究(2004);范德康(Leonard van der Kuijp)对12世纪中叶从克什米尔到西夏的一名国师的研究(1993);邓如萍(Ruth W. Dunnell)对西夏佛典文献翻译历史的研究(2009)等等。

藏文的帝师(ཏི་ཤྲི། ti shri/shrī)一词明显是汉语的音译。在藏文文献里,目前能够确定的帝师仅有两名:藏巴帝师和帝师热巴。

(1)藏巴帝师,又名藏波巴·贡却僧格(Gtsang pa ti shri,གཙང་པོ་པ་དཀོན་མཆོག་སེང་གེགཙང་སོ་བ།?-1218/1219年)是第一世噶玛巴都松钦巴(དུས་གསུམ་མཁྱེན་པ།1110-1193年)的弟子,曾代其师应夏仁宗(1140-1193年)召请,从楚布寺赴西夏,夏仁宗去世后离职返回西藏。

贡却僧格意思是“宝狮子”。“宝狮子”一词恰好出现于西夏文献中,其具体的记载译成汉文是:“西番中国知晓三乘大巧智宝狮子师”(Кычанов, c. 513),他于1180年前后到西夏,驻锡贺兰山,与其译者慧照同在五明现生寺,传有《菩提萨埵所学道果一并诠释宝炬》,属于萨迦派的“道果法”,可与藏文文献中关于藏巴帝师的记载相验证。该西夏文文献中称“宝狮子师”,并非‘帝师’,或许表明他刚去西夏时还未被封作帝师?

(2)帝师热巴,又名喜饶僧格或桑杰仁钦(Ti shri ras pa,ཤེས་རབ་སེང་གེསངས་རྒྱས་རས་ཆེན། 1163-1236年),系藏巴帝师的弟子,1196年继其师任职于西夏,1226年返回藏地。其所传承教派拔绒噶举在今青海囊谦县得到传承和发展。

最近,张晓源《〈帝师热巴传〉史料价值初探》(《西藏大学学报》2021年3期)一文提到在布达拉宫新发现一本《帝师热巴传》,该文献对西夏帝师的研究具有重大学术价值,期待更多的相关研究和成果问世。

此外,中国学者的研究中还发现了两名西夏帝师的存在:贤觉帝师和大乘玄密帝师。

(1)罗炤在《藏汉合璧〈圣胜慧到彼岸功德宝集偈〉考略》中指出,西夏文的《圣胜慧到彼岸功德宝集偈》译自藏文佛经འཕགས་པ་ཤེས་རབ་ཀྱི་ཕ་རོལ་ཏུ་ཕྱིན་པ་ཡོན་ཏན་རིན་པོ་ཆེ་བསྡུད་པ་ཚིགས་སུ་བཅད,一位叫做“贤觉帝师波罗显胜”的僧人参加了此经的翻译工作。在西夏文献中恰巧也有“贤觉帝师波罗显胜”的名字,译成汉文是“贤觉帝师讲经律论功德司正偏袒都大提点卧勒沙门波罗显胜”,可知当时西夏确有一位名为“贤觉帝师波罗显胜”的人。“贤觉”可能是封号,“波罗显胜”是名字,他主要负责帮助并代表夏仁宗校勘那个译本,未直接参与翻译工作,当然,这也体现出他作为帝师较高的地位。

张掖市博物馆存有“黑水建桥碑”,立于1176年,碑的正面和背面分别刻有汉文和藏文。碑阳汉文记载:“昔贤觉圣光菩萨哀悯此河年年暴涨……”;碑阴藏文记载:“སྔོན་འཕགས་པ་བྱང་ཆུབ་སེམས་དཔའི་འོད་ཟེར་གྱིས་སྤྱིའི་དོན་དུ་འདིར་ཆུ་བྲུག་ཆེན……”,这里的“圣光菩萨”可能会是贤觉帝师吗?不过目前还没有足够的材料来支撑这一假设。

(2)除贤觉帝师外,中国学术界关注的还有大乘玄密帝师智称。根据陈庆英《大乘玄密帝师考》(2000)《西夏大乘玄密帝师的生平》(2000)等研究,可以获知大乘玄密帝师的教义传承脉络大致为:“真实究竟名满(如来)…… >辣麻马巴(བླ་མ་མར་པ། 1002/1012-1097/1100年)>铭移辣罗悉巴(མི་ལ་རས་པ། 1053-1135年)>辣麻辣征(བླ་མ་ལྷ་རྗེ། 1079-1153年)>大乘玄密帝师”。1189年(仁宗朝末期),大乘玄密帝师仍在世,并曾赴印度学习十数年。

在西夏文资料中还有一段大乘玄密帝师慧称的记载,译成汉文是“中国大乘玄密帝师沙门慧称”,这里的“中国”指的是“西藏”,表明大乘玄密帝师在西夏有过活动。不过,在夏乾祐二十年(1189)的《观弥勒菩萨上生兜率天经施经发愿文》、天庆元年(1194)的《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多经后序愿文》中均作“大乘玄密国师”;在《解释道果语录金刚句记》《吉祥上乐轮……要门》等(Кычанов, с. 487-488, 544-545)中,大乘玄密则是以“帝师”的身份传经。因此可以假设,大乘玄密帝师前期以“国师”的身份活动于西夏,后升为帝师。

三、小结

首先,西夏文献中的“帝师”仅见于佛经的款题,未记载具体活动。除贤觉外的帝师似乎都未直接参与政务。

其次,西夏帝师用藏语传授修行法,经人译成西夏文,且这些作品没有刻本、精抄本,可见其流行程度不及汉传佛经的西夏译本。

再次,西夏文献中有几人被称作“帝师”,但至今仅两人得到公认,其活动时间恰在藏文史料记载的两人之前,其先后排序为:贤觉帝师—大乘玄密帝师—藏巴帝师—帝师热巴。其中只有大乘玄密国师主持过皇家法会。四位帝师中,大乘玄密帝师和藏巴帝师之间没有师承关系,而帝师热巴迄今还未找到西夏文献的记载验证。

最后,根据目前面世的夏译藏文佛经,翻译时间最早的是俄罗斯科学院东方文献研究所藏《无量寿经》,于1094年译成西夏文。最晚的是日本天理大学图书馆藏《无量寿莲华赞》,由八思巴帝师于1258年所作,1293年译主党(Tow)宝幢吉贤译为西夏文。因此可见,一个王朝的灭亡并不意味着一个文化或语言的废弃,在其后的一段时间里仍会延续使用和持续发展。

讲座结束后,听众提问踊跃,聂鸿音研究员对所提问题进行了耐心解答。最后,霍巍教授进行了总结点评。通过聂老师的讲座,我们看到一位严谨学者的治学风采,通过对西夏文资料的精湛掌握,对多语种研究状况的熟稔,对“西夏帝师”相关研究的学术史、现有资料和研究进展进行了细致梳理,从西夏文、藏文、汉文等第一手材料出发的综合研究,剖析细致,结论令人信服,同时也提升了我们关于西夏和藏传佛教的关系、西夏和西藏的关系、西夏研究与藏学研究之间密切联系的认识,感谢聂老师为川大师生和校外听众带来的精彩讲座。

整理供稿:贡秋甲 审稿:张长虹 编辑:孙昭亮

(来源:川大藏学所,文章部分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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