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日杰布:书面藏语语音格局研究的新突破 ——也评《古典藏语文》对书面藏语语音和音系之研究

发布时间:2020-06-17 13:25:00 | 来源:《中国藏学》2019年第4期 | 作者:格日杰布 | 责任编辑:闫景真

《性入法》及后世文法家所著《性入法》诠释从字性理论解释了藏语语音、音系和词语形态问题。以此体系为核心,藏语形成了相对成熟的传统文法理论。就研究领域而言,《性入法》与现代语音学和音系学之间有一定的关联,通过现代语音学和音系学方法可以解释很多传统理论未能解决和深入归纳的问题。过去一个半世纪以来,从现代语言学理论视角分析的大量藏语文研究成果相继面世,涉及藏语语音、语法、词汇形态和语言演变等诸多领域。其中,从共时和历时视角考虑,斯蒂芬拜尔(Stephan V.Beyer)所著《古典藏语文》是从现代语言学视角对藏语文进行较为全面研究的代表性作品之一。

《古典藏语文》英文名为The Classical Tibetan Language[2],于1992年由纽约州立大学首次出版,后再版数次。全书总共设13个部分,分别为导语、拉丁撰写、语境中的藏语、书写系统、语音、音节、词汇、屈折、短语、简单命题、复合命题,句子和超越句子等篇章。其中,语境中的藏语解释了藏语系属分类问题,书写系统阐述了藏文创制、书写规则和手写体等内容。学界与这两部分内容相关的研究相对较多,藏语系属分类问题一直是汉藏语系研究的一个热门话题,书写系统的解释在传统文法中就已经较为成熟。语音部分以后的内容对藏语现代语言学理论的构建有着重要意义。本文仅选取语音、音节和词汇屈折3个部分进行评述。

一、藏语语音体系[3]

《古典藏语文》作者主张描绘语音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描写舌头、嘴唇和声门等发音器官发出的声音;另一种是描写由这些发音器官发出的语音的物质听觉属性。因此,语音体系的描写有发音描写(Articulatory descriptions)和听觉描写(Acoustic descriptions)两种类型(55页[4])。这两种角度相结合,才能较为全面地解释藏语语音体系。现代语音学的分支学科有语音语言学、声学语言学和听觉语言学。两相比较,《古典藏语文》作者探讨的是前后两个。

发音描写部分包括元音和辅音两个部分。作者主张古藏文有5个元音,即u、o、a、i和e。这5种元音依据舌体部位、舌位高低、嘴唇的圆展相互区别。古藏文元音是具有音节核心(Syllabic nuclei) 功能的独立音位,元音自身便可构成一个独立音节。元音作独立音节时往往由འ作其基字[5],表示这个音节里实则没有辅音,作者称之为补位字(Place-holding graph) (43页)。古藏语没有前圆唇元音,这种元音布置的不对称形成了古藏文所有前元音必须为展唇音的规律。古藏文没有任何派生要求元音需要变成前圆唇元音,这是因为每一个前元音本身就是展唇音(a spread vowel)。比如:后高圆唇元音u会变成前高展唇元音i,而不会变成圆唇元音y:Ndzin<N-DZUŋ-D。不过,现代拉萨方言中已经出现圆唇音,所以,这种阐述仅限于书面语的元音布局。作者从发音部位、封闭、嗓音起始时间和鼻音性4个方面对藏文辅音系统进行了探讨。他主张古藏文有29个辅音,根据发音部位可分为唇音、齿音、卷舌音、软腭音或声门音。他把ཨ定为声门辅音(glottal consonant),而没有列入5个元音之中。29个辅音是除འ以外的其余辅音,འ代表平滑元音性内吸音(smooth vocalic ingress),他认为,这种结构是藏语传统文法家的一种创新(43页)。

书中谈到从发音部位对辅音进行分类的方法能系统解释以下类似藏语形态变化,比如一个音节中不会同时出现两个唇音,比如只有brda和mtho而没有?brma和?mpho的结构。它也能解释为何表示过去式的前加字b-不能出现在以下结构中的原因,比如bris<b-BRI-s、bod<b-BOD-S、rmos<b-RMO-S,正因为有这个限制,过去式不能有前加字b-。此外,有些动词也有发音部位同化的现象,比如:后加字-D使后元音和软腭鼻音向前转移,比如sbed<N-SBA-D、sel<N-SAL-D、Ndren<N-DRAŋ-D、ndzin<N-DZU-D。根据发音方法,古藏文辅音可分为塞音、摩擦音,近音和塞擦音四类。依据这四种分类,作者提出了4种辅音属性,即塞音是爆破音但不是窄式(narrowed)音,摩擦音是窄式音但不是爆破音,近音既不是爆破音也不是窄式音,塞擦音既是爆破音又是窄式音。作者认为具有音节核心功能的近音a、u、e属于元音,没有音节核心功能的近音y、r、l则属于滑音(glide)。藏语有明显的塞音和非塞音辅音的区别,塞音辅音有塞音和塞擦音,非塞音辅音有摩擦音和近音。比如古藏文只有塞音辅音才可被前鼻音化,只有非塞音辅音才可以用前加字b-来表示过去和未来式。塞擦音可以与其对应的摩擦音相互替换,在动词屈折中,d与、dz与z可以相互替换。藏语辅音还可根据清浊和送气不送气的区别进行更为详细的分类,这种分类在传统文法中已经有较为详细的论述。古藏文只有塞音(塞音和塞擦音)辅音才可以是送气音,摩擦音本可以有清浊之分,但古藏文中并没有这样对立的区分。所以,作者主张古藏文所有送气的辅音都必须是塞音辅音。这种规则对非塞音辅音形成了一个派生限制, 比如当这种屈折规则对送气塞擦音TɕH和TSH产生影响的时候,送气摩擦音ɕh和sh通过这个限制会变成相对应的塞擦音tɕh和tsh(62页)。书中提道,形态上,古藏文有浊音异化的倾向,当一个动词的塞音基字有屈折前加字时,它会根据音位结构限制进行调整,基字的嗓音起始时间(voice onset time)尽可能与前加字异化,比如Nthor<N-TOR,Nkhor<N-KORL。古藏文辅音中,软腭音、上颚音、齿音和唇音都有对应的闭塞音,包括软腭音ŋ、上颚音、齿音n和唇音m。古藏文的非闭塞音和摩擦音等口腔塞音可以被前鼻音化。作者谈到前鼻音化是古藏文的一种重要的屈折变化,形成了大量动词的现在式词干(present stem), 比如Nkhum<N-KHUM与khums<KHUM-S对立,Ndud<N-DUD和btud<b-DUD-S相互对立。古藏文多数音位可以通过上述发音描写确定其演变规则,但也有一些形态音位规则需要结合发音描写和听觉描写方可进行较为全面的解释。

听觉描写部分讨论了钝音和响音两个问题。作者谈到口腔前后部位发出的语音间有很大的相似性,这与舌头在口腔中部槽位发出的音截然相反。在口腔两端收缩发出的声音,其多数声音都在一个较低的程度有声学能量(acoustic energy),而在口腔中部发出的声音则相反。因此,k和p比p和t更有相似性。根据这种听觉现象,作者主张软腭音和唇音是钝音(grave),齿音和唇音是锐音(acute) (64页)。这种听觉描写贯穿了发音部位的发音描写,能解释古藏文常见的异化模式。比如前加字g-和d-是互补分布,钝音前加字g只能出现在锐音基字之前;锐音前加字d只能出现在钝音基字之前;锐音后加字(postinitial) s只能出现在钝音后加字之后;锐音后加字d不出现在近音后加字之后,而在钝音后加字之后变为s等重要的音变规律。书中谈到在很多语言中,鼻音、滑音和元音在听觉上属于响音,而其他塞音、塞擦音和摩擦音属于阻塞音。藏语音位节尾(syllable coda)始终是响音和阻塞音之一。其中,响音节尾对其后面出现的虚词有以下形态音位影响,比如有些结构中响音后面的虚词基字是浊音,阻塞音后面的虚词基字是清音。连词-Tɕiŋ在响音后加字后面是浊音-ʑiŋ,在阻塞音后加字后面是清音-tɕiŋ或ɕiŋ。虚词-KYaŋ在响音后面是-gyaŋ,但在阻塞音后面是-kyaŋ,后期响音后面是-yaŋ。

二、藏语音系

作者首先提出原始藏语的音位结构与古藏语的不同,原始藏语可以构拟有类似*gryud和*rkuan的结构,但古藏文文献中却找不出这种结构。由于语言的内部变化,古藏文形成了新的音位结构。作者主张解释古藏文的音位结构需要从长度限制(length constraints)、槽位填充项限制(slot-filler constraints)、同现限制(co-occurrence constraints)和双音节重音群(disyllabic stress groups) (68页)四个方面进行探讨。


-C

-CC

-V

V (o)

VC (og)

VCC (oŋs)

VV (oi)

C-

CV (ka)

CVC (bod)

CVCC (bubs)

CVV (beu)

CC-

CCV (rga)

CCVC (rgud)

CCVCC (rgoŋs)

CCVV (byeu)

CCC-

CCCV (rgya)

CCCVC (rgyal)

CCCVCC (rgyags)

CCCVV (rgyai)

CCCC-

CCCCV (brgya)

CCCCVC (brgyal)

CCCCVCC(brgyuŋs)

CCCCVV (brgyai)

长度限制解释音位中可出现的音素槽位(phoneme slot)的数量。藏语音位有3个组成部分,即节首(onset)、核心 (nucleus)和节尾(coda)。古藏文音位核心部分通常是一个单元音,其最小音位可以由一个核心部分组成,最大音位可以由以下结构构成,即核心部分前可出现一个由4个辅音组成的节首,核心部分后面可出现由2个辅音组成的节尾。作者主张古藏语到中古藏语,再到现代藏语,其最主要的变化是音位长度由古藏文的CCCCVCC或CCCCVV结构变成现代藏语的CVC或CVV的结构。下面将用图表解释藏语音位长度限制。

如上表显示,每一个核心部分都必须有一个元音。其实,这就是一种槽位填充项限制,槽位填充项限制说明每一个具体音位能出现哪些音素的问题。节首最多可出现4个槽位(slot),从左到右分别为前加字(pre-preinitial)、上加字(preinitial)、基字(initial)、下加字(postinitial)。[6]作者提到了4种槽位填充项限制:1.当节首只有一种辅音时,这个辅音位于基字槽位。除了鼻音化音素N之外,其他任何辅音都可充当这种基字。比如bod一词中基字是b。2.当基字槽位填满时,也可能有下加字。藏语下加字只有r和y。比如grud一词中下加字是r,byid一词中下加字是y。3.当基字槽位填满时,也可能有上加字。上加字有r、l、s、g、d、b、m和N。比如bde一词中上加字是b,rgyu一词中上加字是r。4.当上加字是非塞音r、l和s时,可能有前加字。前加字槽位只能出现b,比如blta一词中b是前加字,l是上加字。后部位可出现两个槽位,从左到右分别为后加字(final)和再后加字(post final)。[7]后部位方面作者提到了两个限制:即,1.后加字槽位可出现一个单元音或单辅音,也可以是空位。后加字有d、n、r、l、s、g、ng、b、m,或任何一种元音都可充当这个槽位。比如,bod一词中d是后加字。2.当后加字是钝音辅音(grave consonant),可以出现再后加字。再后加字只有d和s。比如,thabs一词中s是再后加字。

同现限制规定两个槽位中的哪些音素可以同时出现的问题。作者具体探讨了3个组合规则,即下加字的限制、前加字的限制和重叠限制。古藏文下加字有y和r两个。其中,可与下加字y组合的有gy、ky、khy、by、py、phy和my。作者用这样一种假设解释了这种分布。原始藏语辅音有软腭音、齿音、唇塞音和摩擦音。假设这些辅音都可以加y来颚音化。当这种颚音化产生时便发生了以下音变:ŋy>、dy> d、ty>tɕ、thy>tɕh、ny>、sy>ɕ、zy>、dzy>d、tsy>tc、tshy>tɕh 。作者主张这种假设能说明两个问题:古藏文有颚音化的塞擦音和摩擦音;在原始藏语阶段已经发生过上述音变的辅音,古藏文中就没有其颚音化形态。下加字r的分布比y更为复杂,可以与r组合的结构有kr、khr、gr、dr、pr、phr、br 和sr。一般而言,下加字r不会出现在鼻音后面,而且摩擦音后面的r几乎已经消失。前加字和基字的同现限制可概括如下:



塞音

摩擦音



口腔

-



浊音

清音

送气

+

非塞音

+

+

-



+

+

-

+

+



+

-

+

+

-

上表体现的是普遍同现规则,能解释多数音节结构,但也有个别组合不包括其中。对此,作者提出了5种特殊同现限制。1.由于钝音异化影响,前加字G-在锐音基字前是g-,在钝音基字前是d-。2.前加字b-和G-不出现在浊塞擦音基字d和dz之前。3.两个双唇辅音不会同时出现在相同的槽位串。4.前加字b-不会出现在鼻音基字前。5.鼻音不会被前鼻音化。重叠限制说明了前加字和下加字的同现限制,文中提到了两种限制:1.在同一个音节中,r不会同时做前加字和下加字;2.前加字l不会跟任何一个下加字同时出现。

在藏语发展过程中有一个显著的特点是词汇构成有双音节化的倾向。词汇形态中形成了显著的类似压力(analogic pressure)使语言构成了单个双音节重音群。一般而言,在这种结构首个重音往往在第一个音节上。这种发展使非音节构词要素(nonsyllabic formatives)逐步被音节构词要素(syllabic formatives)替代,构词方式由内部派生转变为外部派生。所以,在古典藏语中有很多同义词实际上是从同一个来源派生出来的现象。双音节重音群产生的方式有以下3个:1.当一个音节形式添加到另一个已存在的单音节词汇时会形成一个双音节重音群;比如mda和mda-pa和lha和lha-mo。2.两个并列的单音节可能会形成一个双音节重音群。有时候这种并列会构成一个新的复合结构,这种结构是一种表达新意义的新重音群,比如gtam和dpe 形成gtam-dpe,mgo和 skor形成mgo-skor。3.多音节词汇的缩减和由非重音导致的搭配词向双音节重音组的转变会形成双音节重音组。作者主要提出了3种缩减方式,即词汇缩减、名词性缩减、短语缩减。词汇缩减指这种缩减只出现在单个词汇的界线以内,比如stoŋȵid和stoŋ paȵid。名词性缩减是指这种缩减超出了单个词汇的界线,但仍然在单个名词性单位内部产生,比如ban rgan 和ban de rgan po。短语缩减是这种缩减已经超越了名词性短语的界线,但始终在一个更大的名词性或动词性短语界线以内。短语缩减包括并列缩减、修饰名词的缩减、关系缩减和动词缩减4种类型。并列缩减是指由连词daŋ组合的两个名词性短语的缩减,比如gnam sa和gnam daŋ sa 。修饰名词的缩减是指由从属虚词kyi组合的名词性短语的缩减,比如seŋ phrug和seŋ gei phru gu。关系缩减是指由名物化标记pa形成的一个命题的缩减,比如:Ndod bral和Ndod pa daŋ barl pa。动词缩减是指被一个名物化动词作修饰语的动词短语的缩减,比如Ndod skul 和Ndod par skul(94页)。此外,作者主张古藏文还存在音节划分循环的特征,词汇会选择性地向单音节和双音节结构转变。

三、藏语词语屈折

作者主张词汇形态可分为两个部分,即构成新词的词素处理和修改已有词汇的词素处理。因此,形态学有两个分支,分别为构成新词的词汇形态学和改变已有词汇的屈折形态学。本文只介绍屈折形态学部分,这些规则与藏语音位学息息相关。屈折形态有音节内部屈折和跨音节形态词素两个结构。

音节内部屈折部分主要说明词缀规则问题,其解释了前缀N-、G-、b-和后缀-s的结构规则,这是因为在多数情况下,词语的构成需要前后词缀从语音层面进行调整。前缀N-有以下3个规则:1.由于前鼻音化只能出现在口腔辅音之前,N不会作鼻音为基字的动词的前加字,比如:mid<N-MID。2.由于只有塞音辅音才可以被前鼻音化,前加字不会出现在摩擦音和滑音前面,比如za<N-ZA。3.由于只有基字才能被前鼻音化,前加字N不能出现在任何上加字之前,比如rku<N-RKU。前缀G-有以下2个规则:1.由于前缀G-不能做上加字,它不能出现在任何一个上加字之前,比如rtog<G-RTAG。2.前缀G-会根据其基字发生钝音异化,在锐音(acute)基字之前,G-会变成钝音上加字g-;在钝音上加字之前会变成锐音上加字d-,比如gtad<G-TAD、dkrol<G-KROL。前缀b-有以下5个规则:1.由于在一个音节槽位不能同时出现两个双唇音,前缀b-不能作唇音为基字的上加字,比如:bris<b-BRI-S。2.b-只能出现在口腔辅音之前,而不能出现在鼻音前,比如ȵo<b-ȵo-s、noŋs<b-no ŋ-s。3.前缀b-只能出现在不送气辅音之前,而不能出现在送气塞音之前,比如khur<b-KHUR-S、khrid<b-KHRID-S。4.前加b-只能出现在非塞音上加字之前,而不能出现在任何塞音上加字之前,比如gnaŋs<b-GAŋ-S、dgar<b-DGAR-S、gtsis<b-GTSI-S。5.后缀-s只能出现在钝音后加字和元音后面,比如brkus<b-RKU-S、btad<b-TAD-S。这些规则解释了词缀层面的调节方法。

不过,有些词只有基字而没有词缀,也有一些词虽有词缀,但基字起到了主要调节作用。因此,为了与前后词缀产生语音和谐,基字也有相应的音变。作者讨论了3种基字调节规则,即浊音异化、非塞音规则和唇音规则。浊音异化包括以下3个规则:1.当前鼻音化时,清塞音的嗓音起始时间会被异化。2.浊音异化只有在前b-后才可发生,而不会发生在前缀G-之后(170页)。3.有些不及物动词中,现在式词干(present stem) 不能被前鼻音化时,基字是摩擦音;但有些过去式词干(past stem)的摩擦音与现在式词干的塞擦音相互替换,这种情况我们可以假设这种塞擦音基字会变成非塞音。古藏文可以有送气塞擦音基字,在这种结构中,非塞音有以下6个规则:1.清塞擦音基字被前鼻音化时,它的嗓音起始时间会被异化,并会变成送气音(171页)。2.对有些及物动词而言,现在式词干不能被前鼻音化时,基字是摩擦音。但是也有一些词的摩擦音过去式、将来式和命令式词干可以与塞擦音现在式词干相互替换。这种情况我们可以假设有一个塞擦音基字,而这种塞擦音在前加字(b-和G-)和没前加字时会变成非塞音。3.清音塞擦音基字被前鼻音化时,其嗓音起始时间会被异化,并且会变成送气。4.在命令式词干中,清浊塞擦音基字会变成非塞音(171页)。5.由于浊塞擦音是摩擦音和浊塞音的混合结构,在前加字b-之前,浊塞擦音基字可以非塞音化,也可发生浊音异化。6.在命令式没有前缀词的结构中,塞擦音也有同样的变化(172页)。唇音基字一般有以下4个规则:1.前加字G-在任何一个唇音之前,它会变成db-这种组合。2.唇音基字之前不能出现前缀b-。3.浊音不及物动词有其相对应的清音及物动词。4.清唇音有以下两种音变规则:b-p变成ph,基字p被前鼻音化时,它的嗓音起始时间会被同化并形成Nb组合(174页)。书中还扼要分析了现在式词干-d的问题。在有些及物动词的现在式词干中,有些开音节后面仍保留了后缀-d。古藏文中后缀-d在锐音辅音后已经消失,钝音后变成了-s。这也是后缀-s 可出现在有些动词的现在式结构中的原因。后缀-d对其基字元音和鼻音后加字都有影响。在有些齿音前,它会使基字元音和鼻音后加字从舌面后向舌面前转移,后低元音向前低元音转移;在后缀-d之前,软腭鼻音会变成舌尖鼻音;后高圆唇音会变成前高展唇元音(176页)。

跨音节词素部分则解释了古藏文语法类词类的音变规则。它包括发音同化、重力异化和响音同化3个内容。藏语格标记和连词多数受到了其前辅音的影响,这些规则能解释其音变规律。发音同化指的是语法类词语受前音节的影响,会被前音节所同化。可分为完全同化和部分同化。比如完全同化的有后加字-d后面是格标记du,-s后面是-su,-g后面是gi;部分同化有在摩擦音后加字-s后面,是摩擦音ɕiŋ,而不是塞擦音tɕiŋ。重力异化解释了连词-STe类的音变。《三十颂》只记载了STe,-te和-de是后期才形成的。这种音变钝音异化。最初的音变是产生在-ST,S在钝音后加字后异化成s,在锐音后加字和再后加字之后,s消失,只保留了T。这种结构进一步异化使T变成t,在后加字-d后面变成了d。响音同化指的是在响音之后,这些词会变成浊音,在阻塞音之后,则变成清音的规则。

综上所述,本文梳理了语音层面的发音描写和听觉描写,音位层面的长度限制、槽位填充项限制、同现限制和双音节重音群,屈折层面的词缀规则、基字规则和跨音节形态词素等内容。该书讨论的这些原理不仅从现代语言学理论解释了古藏语语音格局,同时,也建构了一个广义的藏语现代语音学理论框架。我们可以以此体系为主干,建构一个较为系统的现代藏语语音学和音系学理论。至于古典藏语与现代藏语之间存在的差异,需要从上述理论视角进行具体分析,但其理论框架大同小异。

用现代语言学理论研究藏语文的学术论著中,语法部分的研究相对较多。但关于藏语文音系学方面的讨论相对较为零散,除了少数研究系统分析了藏语文某一具体语音学和音系学问题之外[8],多数研究只专注于具体方言,而未能从宏观的角度考虑现代藏语文音系学理论建构的问题。 从这种视角思考,斯蒂芬拜尔所著《古典藏语文》是系统研究藏语文语音和语法理论的代表作之一,较好地做到了宏观和微观的辩证统一,用现代语言学方法重建了藏语文的语音和语法理论体系,尤其在藏语文音系学的历时研究中具有相当的地位,这也是这本书最大的价值所在。正因为如此,笔者在上述内容中主要介绍了该书所主张的音系学理论框架,显然,在藏语文未形成一个较为完整的音系学理论之前,这类宏观的研究迫在眉睫。

与此同时,我们也需要理解宏观研究所存在的局限性。比如:该书对有些问题的分析过于简单,而有些领域在20世纪90年代以后的研究中有了更好的发展。试举一二例子,如学界对辅音v的界定有不同的观点。该书简单认为这种辅音是平滑元音性内吸音,而并没有提供这一辅音在不同历时阶段的功能及其演变, 这一问题在后期研究中有了更为深入的讨论。Nathan Hill认为,前鼻音化是一种古藏文动词的现在式词干(present stem)的重要屈折手段,但对8世纪厘定之后的书面藏语文而言,前鼻音化更是一种不及物动词的形态特征,因为很多及物动词的现在式词干并不是以前鼻音为前缀,但该书并没有提及这方面的相关内容。[9]作者提到早期藏文响音后面是虚词-gyaŋ,而后期变成了-yaŋ,但在敦煌古藏文文献中存在反例,8世纪左右响音后面也有-kyaŋ的实例[10]。类似问题不少。不过,这种对微观问题分析中存在的问题并不影响该书本身的价值。

作者:格日杰布,藏族,中央民族大学少数民族语言文学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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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本论文受“中央民族大学资助科研项目(青年教师科研能力提升计划)”资助。

[2] Stephan V.Beyer,The Classical Tibetan Language,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1992.

[3] 正文中,*表示构拟形态;?表示本语言中不存在的结构;字母大写表示这种形式根据具体语音环境产生了规则性形态变化;<表示前者是从后者发展而来;>表示前者演变成后者形式。

[4] 括号中的页码为《古典藏语文》一书的页码,下同,不一一标注。

[5] 作者主张འ具有前鼻音化功能巴所以在正文中用字母帮撰写了其形式。

[6] 这四个术语与藏文名相互对称,故用了原有词。

[7] 这两个术语与藏文名相互对称,故用了原有词。

[8] 瞿霭堂:《藏语韵母研究》[M],西宁:青海民族出版社,1991年;Nathan Hill.Studies in the Phonology of Old Tibetan. Harvard University. Dissertation.2009.

[9] Nathan Hill. Studies in the Phonology of Old Tibetan. Harvard University.Dissertation.2009.

[10] 黄布凡:《从敦煌吐蕃历史文献看藏文不自由虚词用法的演变——兼议藏文文法〈三十颂〉的写作年代》[A],《敦煌吐蕃文化学术研讨会论文集》[C],兰州:甘肃民族出版社,200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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